第031章 第三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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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1章 第三十一章
這條街道位於嘉應的知春裏。
知春裏中, 有一座引人註目的大型繡坊，名為‘韻華坊’，坐落於街道的交匯處。
韻華坊的外墻由紅磚砌成，正門高大寬敞, 客人源源不斷。
韻華坊作為嘉應最大的繡坊, 匯聚大量的刺繡工匠, 制作王庭禦用的刺繡品、貴族服飾以及各類精美的裝飾。
不僅如此，少有人知, 韻華坊還會為特殊的客人紡織傀儡的人工皮。
林以紓走向韻華坊, 心想無怪乎王兄會來此搜查皮囊之事。
畢竟韻華坊的生意, 做的又大、又雜。
走近韻華坊，她發現門口已然聚集不少人。
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大多都是身著華衫，攜手來購絲線、刺繡的婦人，少有的，也會出現幾個陪妻子來的男子。
在這群人, 覆金珩長身挺立的身影便顯得十分格格不入，他站在門庭外的臺階上, 淡淡地瞥來眼神, 顯然在等她。
林以紓眼皮子一跳，下意識地想繞道而走，身後的侍衛隨著她一起停下腳步, “殿下？”
林以紓：“......”
對不起, 條件反射了, 她一見到覆金珩, 就像老鼠見到了貓，總有一種被教官抓包的感覺。
而她這次, 確實是因為在街道上舉止不正，被抓來的。
林以紓走到覆金珩身前，呈老實狀，“王兄，我來了。”
林以紓本來因為梨花糕的事心緒繁雜，可一對上覆金珩冷靜的眼神，她似乎也隨之平靜下來，不再為赫連子明的事而慌張。
因為有更慌張的事來了。
覆金珩的視線掃向林以紓的衣裳，“殿下，正衣冠。”
林以紓立即看向自己的衣裳，好好的華衫，被她穿出了一道道的褶子，衣襟都歪了。
林以紓：“......”
都怪赫連子明，坐個馬車每次都把她往角落擠，衣裳不亂了才怪。
林以紓低下頭，用手掌輕輕地在裙衫上拍了拍，撫平不規則的褶子。
覆金珩：“身為天都的王女，衣冠亂了自己都不知道？”
林以紓：“剛才跑了一會兒，沒留神，王兄一喊我來，我便來了，哪有功夫看自己的衣冠正不正。”
林以紓有理有據。
覆金珩：“何事讓殿下如此慌張，在街道上不顧禮制地狂奔？”
說起這件事林以紓有一肚子的委屈，這個赫連子明，他、他簡直無法無天，無恥無羞。
林以紓：“王兄，我同你說，是因為...”
說到一半，聲音從林以紓的喉嚨中消失，有一股無形的力量扼住她的口舌，讓她無法繼續往下說。
覆金珩：“因為什麽？”
林以紓：“是因為...”
林以紓：“是...”
林以紓：“.......”
林以紓努力地動舌頭，可舌頭並不聽她的話，定在口中，無法作聲。
她的眼睛珠子急迫地轉了轉。
梨花糕果然有問題！
她現在的感覺，和之前在馬車上無法說話的感覺一模一樣。
顯然是赫連子明在梨花糕加了東西，讓她無法將他的事說出口。
覆金珩看著茫然的少女，“什麽事如此急迫，讓殿下都說不t出話來？”
林以紓想擡起手指，指向自己的嘴，可這回，她連手指都擡不起來了。
她無法用任何言語、動作，來表明自己著了赫連子明的道。
覆金珩走過來，他擡起手，骨節分明的手掠過她的側臉，捋起她臉頰側面的青絲，露出青絲下的紅痕。
覆金珩：“這是什麽？”
覆金珩的手指蹭過臉頰上的紅痕，林以紓‘嘶’了一聲。
林以紓捂向自己的側臉，終於能說出話來，“竟然留下了個紅印兒。”
說到這個，林以紓就來氣。
林以紓：“宋家的那小子今日犯了煞氣，因為一件小事同我置氣，好歹不分地攻擊我，王兄不說，我都忘了，我的側臉被他弄傷了。”
林以紓很委屈，“這麽輕輕一碰，都疼。”
覆金珩：“他打你？”
林以紓：“比打我還過分...他咬我！”
她道，“宋知煜被煞氣沖昏了頭，故意要咬我的嘴。”
覆金珩的視線轉向林以紓的嘴唇，“殿下被他咬了嘴？”
林以紓：“沒有，幸好我反應快，他只咬到了我靠耳朵的這塊臉，留下一個蚊子包，到現在都沒有消腫。”
覆金珩垂眼看向林以紓側臉的紅印，淡淡地瞥了一眼，轉動自己右手的扳指。
林以紓：“？”
王兄怎麽這麽淡定？
林以紓：“王兄，作為天都林氏的王女，衣裳褶子亂了都要被訓斥，難道被人咬了，王兄你不在乎麽？”
覆金珩看向他，“殿下的意思，是讓我替你出手？”
林以紓：“對。”去敲打敲打那位姓宋的小祖宗，最好將他身上的煞氣全滅一滅。
覆金珩：“好，既然受殿下所托，我回去後，就下令處死他。”
林以紓：“！”
林以紓趕忙抓住覆金珩的胳膊，“王兄，不、不至於如此。”她撤回自己剛才說的話。
覆金珩：“殿下不是很疼嗎？”
林以紓：“也沒有很疼，小痛。”
林以紓揉著自己的臉頰肉，“微痛。”
不過宋知煜的牙口可真尖利啊，揉著的地方確實絲絲地泛痛。
覆金珩：“這不是普通的傷口，只是揉沒有用，需要去除傷口上的煞氣。”
林以紓：“那過會兒回梅府後，我讓醫修幫我看。”
覆金珩：“過來，我幫你。”
林以紓聞言，走過去，擡起了臉，很信任覆金珩的能力。
覆金珩的手上多出一張黑符，他的手指在黑符上點了幾下，指尖沾上箔粉。
覆金珩的手指伸向林以紓臉上的紅印，冰涼的指尖揉搓她的臉，箔粉融入紅印後，冒出一縷微弱的黑煙，往外飄散。
煞氣飄散完，紅印很快便消失。
林以紓看不見自己的臉，不知道煞氣有沒有被祛除，只知道自己的臉頰被這般揉搓，有些癢。
王兄的手勁兒不小，讓她的臉頰也有些疼。
林以紓：“王兄，煞氣還沒有被逼出來麽？”
少女的臉頰肉在覆金珩的手下泛紅，盈潤被打著圈得揉捏、收緊，他的手指作力，似乎要將那塊地方給擦拭到不留任何痕跡。
覆金珩：“別急。”
林以紓：“.......”
她突然覺得剛才的傷口根本不算什麽疼痛，起碼沒有被這般揉擦著臉疼。
王兄是不是今天心情不太好，拿她的臉撒氣呢。
林以紓小心提醒道，“王兄，這是我的臉，人肉做的。”
雖然她的臉皮是有些厚，但還沒有厚到什麽都不怕。
覆金珩擡起她的下巴，仔細地看她的側臉，原本的紅印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他適才揉擦出的痕跡，紅如一片被熏紅的晚霞。
林以紓被迫擡著下巴，“怎、怎麽樣？”
覆金珩：“結束了。”
他收回自己的手，手指上留下一陣柔滑、細膩的觸覺，久久地纏繞在指尖。
林以紓重新獲得自己的臉，欣喜地捧住臉頰，“王兄，這個粉真的有用，我這塊的傷口，確實不疼了...欸？”
紅印是不疼了，但是紅印旁原本遮蓋著的青絲，被靈力整齊地斬斷，她的手一摸臉頰，這些青絲晃晃悠悠地從半空垂落，往下掉。
林以紓：“！”
頭毛，她的頭毛。
林以紓緊忙去拽半空的青絲，沒抓住半根，她擡起頭，委屈地看覆金珩。
覆金珩輕描淡寫道，“適才靈力沒控制好。”
林以紓：“......”
沒有控制好，能這般整整齊齊地正好斬斷這些青絲？
她還想說些什麽，覆金珩已然往韻華坊的門庭走去，林以紓只能跟上。
覆金珩手上拿著的黑符被用完箔粉後，轉為深黑色，它脫離覆金珩的手間，隨風飛向遠處，先是慢悠悠地在空中飄蕩，而後加大勁力，破空而去。
黑符越飛越快、越飛越快、發出口哨被吹響的聲響，‘嗖’得往遠處的地面砸去。
宋知煜和宋靈兒並肩走在明譜街上，宋靈兒對宋知煜提及煞氣的事。
“你不能總是這般放任煞氣控制你，我知道你是一心想為宋家報仇，可如果一直這樣受煞氣控制，大仇未報，還有可能被煞氣給吞噬了。”
“林姑娘畢竟是王女，你何必總是與她針鋒相對...”
宋靈兒如此說著，宋知煜抿緊唇線，一言不發。
他正往前走，突然若有所感地擡起頭，而後猛然往後退，向右避開身，一道急速飛來的東西以可怖的速度蹭過他身旁，劈向了身後的墻。
墻‘砰’得被砸出一個洞來，皸裂的裂縫中，深黑的符紮在正中央。
宋靈兒嚇得連連咳嗽起來，她隨宋知煜去看墻上的符。
宋靈兒：“玄色的符，這是...”
宋知煜冷聲道，“覆金珩。”
宋靈兒擔憂地蹙眉，“覆金殿下為何...”
黑符‘呲啦’往外冒白氣兒，很快融化在墻的縫隙裏，變成黑色的熔漿流下來，如同一個顯眼而刺目的警告。
宋知煜：“我說過，和覆金珩合作，無異於在與虎謀皮。”
宋家想做的事覆金珩一清二楚，那他呢，他到底想要什麽？
韻華坊外，林以紓駐足於在臺階上，她忽而想起自己還有一項踏雲會的課業沒有完成，不能在外逗留太久，想先行離開。
覆金珩：“過來。”
林以紓：“王兄，我能先回府麽？”
覆金珩：“不能。”
林以紓：“.......”
林以紓：“我修為又沒有你高，我進韻華坊，起一個什麽作用？”
造型作用麽？
覆金珩：“我沒辦法獨自進去。”
林以紓：“？”
這世上竟然有覆金珩一個人不敢去的地方？
林以紓大為震驚，跟上覆金珩的步伐，站到他身後。
覆金珩：“站到我身旁。”
林以紓：“...好。”
林以紓上前一步，與覆金珩並排。
與此同時，林以紓腰間的羅盤轉動起來，林以紓驚訝地摘下羅盤，看了看羅盤上轉動的指針，又看了看覆金珩。
覆金珩已然踏入韻華坊。
踏入韻華坊中，林以紓這才明白為什麽覆金珩讓她一同進來了。
坊內熙熙攘攘，大多數都是女眷，偶爾也能見到男子，但他們無一例外都是陪同在夫人身後。
綢緞、刺繡、布匹，陳列在廳堂，也售有發簪、手鐲和靈器。
廳堂的四壁，懸掛琳瑯的刺繡品。
櫃臺上，從簡單的手帕、扇面，到覆雜的屏風，掛毯，一應俱全。
櫃臺後方的櫃架上，還擺有待售的布料、飾品和小件繡品。
一樓出了專供達官貴人的刺繡外，基本在兜售家用的繡品和布料。
二樓應該會有更多種類的刺繡，至於人造的傀儡皮...那就要看，是否合店家的眼緣，讓他帶他們上去了。
林以紓環顧四周，心中有了打算。
既然要混進去，和王兄裝成尋常來挑選繡品的客人，最好就是入坊隨俗，和他人做同樣的事。
她裝模作樣地去挑揀扇子，覆金珩跟在她身後。
兩人亦步亦趨，還真有些尋常人家來韻華坊的模樣。
他們身上的袍服華貴，很快便吸引來店家的註意。
店家：“兩位客人，請隨我到二樓。”
林以紓放下手中的扇子，對覆金珩對視了一眼，隨店家去二樓。
二樓比一樓更寬敞，大量的精美繡品堆砌於廳堂，散發絲綢的華美，就連頂上，都罩有大幅的刺繡畫。
二樓的人很少，基本見不著人影。
卻還不是他們最想去的地方。
林以紓知道，她手中的羅盤之所以響動，肯定不是因為這些尋常的布匹，而是因為那些藏在韻華坊不知處的傀儡皮。
店家朝林以紓躬身：“這位姑娘，您是來買什麽的？”
林以紓：“綢緞、刺繡、布匹，手帕、扇面，屏風...我都缺，你派人給我挑，我全都會買t下。”
“得嘞！”店家臉上湧起笑容，態度更為恭維，連忙隨人一同去挑揀貨物，並承諾回來後會答應林以紓一個請求。
人走後，覆金珩垂眼瞥向林以紓：“殿下倒是很會打點。”
林以紓：“想要套消息，肯定要付出點東西來。”
少女露出狡黠的笑。
古往今來，要想要VIP服務，總得配點貨的。
不久後，店家回來後，卻是愁容滿面。他的身後，跟來一個笑容滿面的女子。
女子徐娘半老，氣質幹練，手上拿著把有她半張臉大的團扇。
女子不是她人，正是韻華坊真正的老板。
店家之所以愁容滿面，就是因為受了老板的敲打。
韻華坊生意做的大，經常有對家裝成尋常客人來打探行情，擾亂生意，前不久就有一對出手闊綽的假夫妻，裝成買家的模樣，混進韻華坊的後堂，對顏料投毒。
造成不小的損失。
店家走來：“姑娘，這是我們家的老板——”
老板已經落座於不遠處的椅子上，身體靠在檀木桌旁，懶洋洋地用團扇給自己扇風。
她開口，“我就是來看看，你們不用在意我，喚我陳娘便好。”
林以紓頷首。
陳娘挺美的，不過她現在對團扇有些PTSD，一見到團扇，就想到赫連子明。
林以紓：“店家，我的繡品呢？你可有給我挑揀好了？”
店家：“都挑揀好了，已經放在樓下的櫃臺處，兩位隨我下去，我替你們結賬。”
店家說這話的時候全程低著頭，莫名覺得很緊張。
他面前這位姑娘溫柔可愛，漂亮得跟畫上人似的，可這位姑娘的身後站著的男子，給人一種莫名的壓力。
林以紓：“等等...”
她道，“店家，你適才明明答應我，會應允我一個請求。”
店家：“姑娘想要什麽？”
林以紓：“我不想要什麽，我千裏迢迢從柴桑而來，就是因為聽聞韻華坊做傀儡皮做的極好，我想來瞧一瞧。”
陳娘在身後插話，“你這小姑娘，還想看傀儡皮，膽子真大。”
林以紓：“店家，若是因為我們買的東西不夠多，你就再多包上一些，我有錢，買的起。”
店家：“倒也不是這個意思。”
他擡起頭，為難地看向林以紓和覆金珩。
店家：“能請問，你們二位，是什麽關系麽？”
林以紓：“夫妻。”
覆金珩：“兄妹。”
二人異口異聲。
店家：“？”
店家：“什麽？”
陳娘用團扇掩住嘴，笑出聲。
她生性愛八卦，覺得自己這趟，來對了。
二人再次重新回答。
林以紓：“兄妹。”
覆金珩：“夫妻。”
林以紓猛然擡起頭，看向覆金珩，用眼神使勁兒...怎麽，怎麽這麽沒有默契啊？
店家一頭霧水：“到底是夫妻，還是兄妹啊。”
“是這樣的，”林以紓睜眼說瞎話，“我們先是兄妹，然後變成了夫妻。”
店家：“？！”
“什麽？”陳娘手中扇動的團扇停下，她立即走了過來。
林以紓一回神身邊多出一個人，眼中充滿八卦求知欲地看著她。
林以紓被嚇得往覆金珩身旁退一步，覆金珩撐住她的腰，將她扶正。
陳娘：“姑娘，你說你和他，是什麽關系？”
林以紓小心翼翼地重覆一遍，“我們兩，一開始是兄妹，後來因為各種原因，變成了夫妻。”
林以紓謊話硬說。
陳娘顯然是一個非常熱衷於獵奇八卦的女娘，她原本懶洋洋的氣質消散，陡然非常有精神氣。
陳娘：“你們是親兄妹，還是不親的兄妹？”
林以紓：“那定然是...不親的兄妹。”
陳娘：“你們怎麽認識的？”
林以紓：“呃...小時候家住的近，一來二去就熟悉了。”
陳娘：“你們以前當兄妹處的，後來是怎麽動心的？”
林以紓：“啊...機緣巧合看對了眼...”
林以紓快編不下去了。
陳娘：“如果你們是親兄妹，你們還願意違抗世俗，在一起嗎？”
陳娘短短一句話，一整本違規題材脫口而出。
林以紓：“.......”
那必然不能的，如果真成了，就要被送去德國看骨科了。
但為了迎合陳娘的心思，林以紓斟酌地回答，“我想和他在一起，永遠都不希望他和我是親兄妹。”
陳娘：“你們的爹娘支持你們在一起嗎？”
夠了，這是要查戶口嗎！
林以紓編累了。
但話就是這麽流暢地說出來。
林以紓：“不支持，你知道為什麽不支持麽？”
林以紓反客為主。
陳娘好奇地湊來耳朵，“為什麽？”
林以紓用起說書的語氣，“因為我們兩人曾各自都有婚約！”
陳娘一拍手掌，“那可怎麽辦啊。”
林以紓：“我因為這件事在祠堂前不知道跪了多少遍，我在佛前苦苦請求都沒有用，最終，在一個月黑逢高的夜晚，我和他...咳嗽，私奔了。”
覆金珩垂眼瞥著胡編亂造的少女。
不等陳娘問，林以紓繼續說，“我們二人私奔後，當晚就被發現，被我家裏人派出來的侍衛追到了懸崖邊，逃無可逃，我爹他不容我們二人在一起，下令讓侍衛對我的郎君射箭，當時我看到箭飛過來，一個飛撲就撲向了他，然後...”
林以紓吸了一口氣。
陳娘把耳朵懟過來，“然後怎麽了？”
林以紓：“老板娘，你要是想聽後面的事，不如就答應我的請求，帶我們去看看傀儡皮吧。”
陳娘一口氣要上不上，要下不下，卡在了正中間。
八卦的求知欲暫時離開她的軀殼，理智再次回到她身上。
陳娘重新拿起團扇，“放你們進去也不是不能，但你有什麽證據證明你們是真的夫妻。”而不是來作亂的對家探子。
林以紓往覆金珩身旁一站，“老板娘，你看我們不像麽？”
陳娘來回打量：“郎才女貌。”
她問，“你們是真的夫妻麽，舉止不怎麽親近。”
林以紓：“這世上哪有不真的夫妻。”
陳娘：“之前有一對夫妻來過韻華坊搗亂，後來查出來，兩人來韻華坊之前，甚至都沒見過幾次面。”
陳娘：“所以，我真好奇，你們是實打實的、那種親過嘴的夫妻麽。”
林以紓：“親過、親過。”
林以紓臉皮厚，不過是說一句的事，有什麽好害羞的。
這位老板娘，總不可能和柴桑那個賣花燈的一樣，讓他們現場親一個試試。
陳娘：“那你們親一個試試。”
林以紓：“......”
林以紓短暫地閉上了雙眼。
不是，在天都做生意的，難道有什麽不可告人的秘密任務麽。
看到一對道侶都要讓人家親一下？
林以紓：“老板娘既然不信我，那我也不必在此強留了，郎君，我們還是走吧。”
林以紓申請退場，她編不下去了。
陳娘：“姑娘，你若是能證明你們是真的夫妻，我二話不說，立馬帶你們去三樓看傀儡皮。”
她加碼，“尋常人要去三樓，至少要提前三天預約才行。”
林以紓非常心動，但總不可能跟自己王兄真的親嘴，那該多罔顧禮法啊...
林以紓轉身，朝覆金珩使眼神，無聲地道，‘我們走罷’。
覆金珩應該是看懂了她的眼神，朝她走來。
卻是伸出手，攬住了林以紓的腰。
林以紓：“？”
林以紓沒能反應過來，腰身一緊，她被攬入了覆金珩的懷中。
少女纖細的身影被寬大修長的袍服遮蓋，覆金珩的手捧住她的臉，彎身‘吻’了過去。
在袍服的遮蓋下，少女的腦袋後仰，像是真的被吻到了一般。
溫熱的呼吸在鼻尖交錯，林以紓的唇離覆金珩的只有咫尺之遠，兩人近到林以紓的眼睫毛幾乎是在覆金珩的臉上翕動，鼻尖錯著鼻尖。
陳娘手上的團扇掉落在地上，和店家一起目瞪口呆。
半響過後，少女被松開，雙靨通紅地後退，用手撐住屏風。
嚇、嚇死了。
她轉過頭，盈潤的眸子嗔怪地看向陳娘，看得陳娘都不自覺地愧疚起來。
林以紓的唇色鮮艷欲滴，是因為剛才王兄用手指在她的朱唇上按了好幾下。
林以紓咬住自己的嘴唇。
陳娘起身道，“是我錯了，原來是真的年輕夫妻，你們的感情...可真好啊。”
林以紓看向覆金珩。
這個可怕的男人一臉面無表情，冷靜到幾乎像是沒有感情。
覆金珩冷淡地開口，“帶路。”
在店家和陳娘的帶領下，林以紓前往去三樓的路。
三樓和一樓的熱鬧不同，冷清而安靜，連氣溫似乎都低些。
三樓被一扇厚重的木門封住，推開後，迎面吹來一種類似於油脂t燃燒的氣味。
寬敞的堂廳露出真容，三樓的傀儡皮坊四周懸掛厚重的簾布，隔絕外界的視線。
一排排整齊的木桌排開，每個木桌上都擺放有各種制作人工皮的工具和材料。
陳娘解釋道，“我們三樓，是參考東洲的那些傀儡坊建造的，你們去東洲，應該能看到更正宗的工坊。”
木桌前，工匠們全神貫註，他們手持細小的刀具，輕柔而精確的裁剪特制的皮料。
皮料質地柔軟細膩，幾乎與真人肌膚無異。
陳娘：“我們這裏的每一片皮料都經過精心的挑選和處理，確保它們最終真的能逼真如人皮。”
她道，“東洲雖然擅器修、擅制傀儡，但是他們制作出來的傀儡，要想栩栩如生，還是需要我們嘉應的刺繡工藝，所以我這裏的人工皮，基本都是東洲的客人來買。”
只有東洲的器修們才喜歡制作傀儡，其他地方的修士，更喜歡召靈。
畢竟制作傀儡，耗錢又耗力，只有富庶如東洲，才消耗的起。
廳堂的另一側，有幾排巨大的架子，上面整齊地排列半成品人工皮，這些皮料光滑細膩，散發光澤。
架子旁邊的櫃臺上擺放著顏色各異的顏料和刷子，用於給人工皮上色，使其更接近真實的膚色。
林以紓看著這些皮，恐怖谷效應犯了，頭皮發麻。
但沒有忘記正經事。
她攥緊羅盤，四處地走。
誰曾想，陳娘突然走到她身旁，擡起她的手，“姑娘，你不可以帶外物進工坊。”
陳娘用巧勁兒收走林以紓手上的羅盤，“這是什麽？”
陳娘認識羅盤，“探祟氣的羅盤？”
她笑道，“這位小友，你竟然懷疑我們工坊用祟氣制作人工皮麽？”
林以紓：“我隨手帶出來的，並不是針對韻華坊。”
陳娘：“小友你放寬心，只要你拿的不是害人的東西，我不會責怪於你，相對的，我們工坊，也不可能用害人的祟氣。”
這句話落下，陳娘手中的羅盤一顫，指針左右地猛烈晃動。
陳娘：“......”
她不可置信地環顧自己的工坊，召來侍從，讓他們立即前來排查祟氣。
怎麽可能？她的工坊裏，到底何時混進來了祟氣？
陳娘確實沒有騙人，韻華坊一直管控嚴格，從未出現過祟氣這樣的害人東西。
她本人十分害怕邪祟，對這方面尤其提防。
在她的眼皮子底下發生這樣的事，她比林以紓還急著找出源頭。
林以紓出言安慰：“老板娘，我們一起找找吧。”
林以紓邁著小碎步，跟緊在覆金珩身後，她覺得，王兄應該比她手中的羅盤管用。
也許是覆金珩周身的氣質太容易讓人信服，那些侍從、店家，甚至是老板娘都跟在他身後仔細巡起工坊。
搜著搜著，陳娘突然覺得不太對勁起來。
不是...到底誰才是老板？
他們這麽亦步亦趨地跟在覆金珩身後，不知道還以為他才是韻華坊的主人呢。
覆金珩擡起手，從皮料的縫隙抽出一塊有巴掌那麽大的皮。
覆金珩：“找到了。”
林以紓手中的羅盤對著這塊碎皮用力地擺動。
她好奇地湊過去看，這麽小小一塊皮，為什麽會讓羅盤轉動地這般厲害。
她用手指戳碎皮的表面，柔軟的、細膩的，和真正的人皮確實十分相像...
覆金珩像是知道她在想什麽，“這確實是真的人皮。”
林以紓：“！”
林以紓飛快地縮回自己的手指。
陳娘急切地將工匠聚集起來，審問他們，到底是誰制作的這塊皮料。
工匠們面面相覷，互相搖頭。
最終一個女匠舉起手，“陳娘...也許，我知道。”
她道，“三年前，有個和我共事的繡娘離開了工坊，她的繡技十分精巧，和這塊人皮的繡法非常相似，我想，也許是她遺留下來的。”
林以紓眼神震動，若有所思。
三年前...那追查起來，可就更難了。
陳娘讓店家拿來韻華坊的名目簿，往三年前的名目翻，在一群名字中，找到‘明紅霞’這三個字。
名字後，描寫了她是個三十多歲的繡娘，居所不定，除此之外，沒有更多的描述。
問那位知情的女匠，她搖頭，“她經常埋頭刺繡，我也不知道她到底住哪裏，也不知道她離開韻華坊後，到底去了哪裏。”
林以紓心覺可惜，她朝陳娘問，“這塊皮，老板娘可否賣給我。”
都到了這個時候，陳娘也算是知道林以紓和覆金珩，絕對不是簡單來買東西的人物。
她臉色凝重地將碎皮遞到林以紓手上，“這塊皮可以給你，但你們搜出緣由後，一定要告訴我，我的眼皮子底下竟然出了這種事，我不放心。”
林以紓：“定然。”
手中的碎皮燙手，被林以紓塞進納物囊。
她眉頭緊鎖地隨王兄離開韻華坊，回梅府的馬車上，眉頭一直沒有舒展開。
她實在想不通到底該怎麽去找到那個繡娘。
覆金珩：“殿下在想什麽？”
林以紓：“王兄，你不疑惑麽，從剛才走進韻華坊，到現在走出來，我心中全都是疑問，總感覺人皮的事朦朦朧朧的，看不清。”
就這麽薄薄一塊皮，都沒法用搜屍摸骨術。
覆金珩：“我的心中確實也有疑惑。”
林以紓：“王兄想知道什麽？”
覆金珩看向她，“我到底何時同殿下一起私奔的？”
林以紓：“.......”
覆金珩：“那道箭射向我的時候，殿下是如何護住我的？”
林以紓：“.......”
林以紓的腦袋，越埋越低，後知後覺地感受到羞恥來。
不遠處的韻華坊中，陳娘一拍大腿，站起來，“完了！”
店家如臨大敵，“怎麽了？什麽完了，怎麽完了？”
店家拔劍四顧心茫然。
陳娘：“忘了問問那位小姑娘，他們最後到底是如何私奔成功的了。”
店家：“.......”
‘私奔成功’的林以紓已經回到梅府，她將碎皮交給了踏雲會。
接下來的數日裏，她一直隨踏雲會出去搜查皮囊之事。
嘉應之大、之安寧、之繁榮，襯得他們這群忙忙碌碌的踏雲會修士們像一群無頭蒼蠅。
連日來沒有收獲，修士們垂頭喪氣。
為了振奮士氣，崇林王傳音到嘉應，建議林以紓，作為天都王女，將大家召集在一起，鼓舞人心。
林以紓不會振奮人心，但是她有錢，她決定出錢包下明月樓，請大家去嘉應最大的宴樓游玩、享宴。
連同嘉應的地方官員們，一齊請了。
日子定在明日。
而今日，則是踏雲會難得的休沐日，長老們不再布置課業和任務，年輕的學子們也能喘口氣。
梅夫人在府中擺茶水宴，年輕的修士們脫下了校服，在梅府中游園、賞花、嬉戲。
不僅僅踏雲會的修士們，梅府也邀請了嘉應當地的一些的官宦之後，世家子弟。
年輕的郎君、女郎們各自聚攏，嬉笑聲錯落地響起。
林以紓趁著休沐，去了梅府的書閣。
她想去找找有關血契的書。
梅夫人說梅府的書閣書籍種類齊全，林以紓此次來碰碰運氣，看能不能找到解開血契的經書。
書閣空曠，只有十來個修士在裏面找書、看書。
林以紓走入排排的書架間，去尋找經書。
正找著，不遠處傳來修士的議論聲，林以紓駐足。
因為她在那群人的議論聲中，聽到了自己的名字。
一個修士道，“你們東洲人不知道，其實王女早在三年前就對宋公子情根深種，對她而言，宋公子不可能只是個爐鼎，我打個賭，王女最後肯定會和宋公子結契。”
另一個修士道，“我倒是覺得王女更喜歡北境少主，他們畢竟有婚約，如果你說她喜歡宋公子，那她為何不為了宋公子去解除和北境的婚約。”
“婚約哪有這麽好解的，手續繁雜。”
“宋公子和王女總是水火不容，我才不信他們會在一起。”
幾個修士聊的熱火朝天，比王奉成的嘴皮子還碎，甚至開起賭來。
“我賭王女最後會和北境少主解除婚約，和宋知煜在一起。”
“我賭王女最後會拋棄爐鼎，和北境少主成婚！”
各方爭論不止。
這些聲音通過聽音鈴鐺，清淅地傳到林以紓耳中。
林以紓：“.......”
踏雲會地課業還是太少，大家竟然還有閑心思關心這個。
林以紓努力忽略這些聲音，踩上小凳子，去瞧最上面一排書架上有哪些經書。
挨個地看過去，往右邊探出身子。
最上面一排並沒有，林以紓搖頭，踏下小凳兒，一t只手從後方撐住她的腰，穩住她的身子。
林以紓驚訝地往後轉，對上一雙清冷的眼。
北境少主？
兩人對視。
景寅禮：“殿下，你聽到他們的賭約了麽？”
林以紓：“聽到了...”
她還楞著神，景寅禮湊近，他擡起手，將一支發釵簪到林以紓的發髻中。
他低沈的聲音傳來，“殿下，你賭誰會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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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條街道位於嘉應的知春裏。
知春裏中, 有一座引人註目的大型繡坊，名為‘韻華坊’，坐落於街道的交匯處。
韻華坊的外墻由紅磚砌成，正門高大寬敞, 客人源源不斷。
韻華坊作為嘉應最大的繡坊, 匯聚大量的刺繡工匠, 制作王庭禦用的刺繡品、貴族服飾以及各類精美的裝飾。
不僅如此，少有人知, 韻華坊還會為特殊的客人紡織傀儡的人工皮。
林以紓走向韻華坊, 心想無怪乎王兄會來此搜查皮囊之事。
畢竟韻華坊的生意, 做的又大、又雜。
走近韻華坊，她發現門口已然聚集不少人。
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大多都是身著華衫，攜手來購絲線、刺繡的婦人，少有的，也會出現幾個陪妻子來的男子。
在這群人, 覆金珩長身挺立的身影便顯得十分格格不入，他站在門庭外的臺階上, 淡淡地瞥來眼神, 顯然在等她。
林以紓眼皮子一跳，下意識地想繞道而走，身後的侍衛隨著她一起停下腳步, “殿下？”
林以紓：“......”
對不起, 條件反射了, 她一見到覆金珩, 就像老鼠見到了貓，總有一種被教官抓包的感覺。
而她這次, 確實是因為在街道上舉止不正，被抓來的。
林以紓走到覆金珩身前，呈老實狀，“王兄，我來了。”
林以紓本來因為梨花糕的事心緒繁雜，可一對上覆金珩冷靜的眼神，她似乎也隨之平靜下來，不再為赫連子明的事而慌張。
因為有更慌張的事來了。
覆金珩的視線掃向林以紓的衣裳，“殿下，正衣冠。”
林以紓立即看向自己的衣裳，好好的華衫，被她穿出了一道道的褶子，衣襟都歪了。
林以紓：“......”
都怪赫連子明，坐個馬車每次都把她往角落擠，衣裳不亂了才怪。
林以紓低下頭，用手掌輕輕地在裙衫上拍了拍，撫平不規則的褶子。
覆金珩：“身為天都的王女，衣冠亂了自己都不知道？”
林以紓：“剛才跑了一會兒，沒留神，王兄一喊我來，我便來了，哪有功夫看自己的衣冠正不正。”
林以紓有理有據。
覆金珩：“何事讓殿下如此慌張，在街道上不顧禮制地狂奔？”
說起這件事林以紓有一肚子的委屈，這個赫連子明，他、他簡直無法無天，無恥無羞。
林以紓：“王兄，我同你說，是因為...”
說到一半，聲音從林以紓的喉嚨中消失，有一股無形的力量扼住她的口舌，讓她無法繼續往下說。
覆金珩：“因為什麽？”
林以紓：“是因為...”
林以紓：“是...”
林以紓：“.......”
林以紓努力地動舌頭，可舌頭並不聽她的話，定在口中，無法作聲。
她的眼睛珠子急迫地轉了轉。
梨花糕果然有問題！
她現在的感覺，和之前在馬車上無法說話的感覺一模一樣。
顯然是赫連子明在梨花糕加了東西，讓她無法將他的事說出口。
覆金珩看著茫然的少女，“什麽事如此急迫，讓殿下都說不t出話來？”
林以紓想擡起手指，指向自己的嘴，可這回，她連手指都擡不起來了。
她無法用任何言語、動作，來表明自己著了赫連子明的道。
覆金珩走過來，他擡起手，骨節分明的手掠過她的側臉，捋起她臉頰側面的青絲，露出青絲下的紅痕。
覆金珩：“這是什麽？”
覆金珩的手指蹭過臉頰上的紅痕，林以紓‘嘶’了一聲。
林以紓捂向自己的側臉，終於能說出話來，“竟然留下了個紅印兒。”
說到這個，林以紓就來氣。
林以紓：“宋家的那小子今日犯了煞氣，因為一件小事同我置氣，好歹不分地攻擊我，王兄不說，我都忘了，我的側臉被他弄傷了。”
林以紓很委屈，“這麽輕輕一碰，都疼。”
覆金珩：“他打你？”
林以紓：“比打我還過分...他咬我！”
她道，“宋知煜被煞氣沖昏了頭，故意要咬我的嘴。”
覆金珩的視線轉向林以紓的嘴唇，“殿下被他咬了嘴？”
林以紓：“沒有，幸好我反應快，他只咬到了我靠耳朵的這塊臉，留下一個蚊子包，到現在都沒有消腫。”
覆金珩垂眼看向林以紓側臉的紅印，淡淡地瞥了一眼，轉動自己右手的扳指。
林以紓：“？”
王兄怎麽這麽淡定？
林以紓：“王兄，作為天都林氏的王女，衣裳褶子亂了都要被訓斥，難道被人咬了，王兄你不在乎麽？”
覆金珩看向他，“殿下的意思，是讓我替你出手？”
林以紓：“對。”去敲打敲打那位姓宋的小祖宗，最好將他身上的煞氣全滅一滅。
覆金珩：“好，既然受殿下所托，我回去後，就下令處死他。”
林以紓：“！”
林以紓趕忙抓住覆金珩的胳膊，“王兄，不、不至於如此。”她撤回自己剛才說的話。
覆金珩：“殿下不是很疼嗎？”
林以紓：“也沒有很疼，小痛。”
林以紓揉著自己的臉頰肉，“微痛。”
不過宋知煜的牙口可真尖利啊，揉著的地方確實絲絲地泛痛。
覆金珩：“這不是普通的傷口，只是揉沒有用，需要去除傷口上的煞氣。”
林以紓：“那過會兒回梅府後，我讓醫修幫我看。”
覆金珩：“過來，我幫你。”
林以紓聞言，走過去，擡起了臉，很信任覆金珩的能力。
覆金珩的手上多出一張黑符，他的手指在黑符上點了幾下，指尖沾上箔粉。
覆金珩的手指伸向林以紓臉上的紅印，冰涼的指尖揉搓她的臉，箔粉融入紅印後，冒出一縷微弱的黑煙，往外飄散。
煞氣飄散完，紅印很快便消失。
林以紓看不見自己的臉，不知道煞氣有沒有被祛除，只知道自己的臉頰被這般揉搓，有些癢。
王兄的手勁兒不小，讓她的臉頰也有些疼。
林以紓：“王兄，煞氣還沒有被逼出來麽？”
少女的臉頰肉在覆金珩的手下泛紅，盈潤被打著圈得揉捏、收緊，他的手指作力，似乎要將那塊地方給擦拭到不留任何痕跡。
覆金珩：“別急。”
林以紓：“.......”
她突然覺得剛才的傷口根本不算什麽疼痛，起碼沒有被這般揉擦著臉疼。
王兄是不是今天心情不太好，拿她的臉撒氣呢。
林以紓小心提醒道，“王兄，這是我的臉，人肉做的。”
雖然她的臉皮是有些厚，但還沒有厚到什麽都不怕。
覆金珩擡起她的下巴，仔細地看她的側臉，原本的紅印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他適才揉擦出的痕跡，紅如一片被熏紅的晚霞。
林以紓被迫擡著下巴，“怎、怎麽樣？”
覆金珩：“結束了。”
他收回自己的手，手指上留下一陣柔滑、細膩的觸覺，久久地纏繞在指尖。
林以紓重新獲得自己的臉，欣喜地捧住臉頰，“王兄，這個粉真的有用，我這塊的傷口，確實不疼了...欸？”
紅印是不疼了，但是紅印旁原本遮蓋著的青絲，被靈力整齊地斬斷，她的手一摸臉頰，這些青絲晃晃悠悠地從半空垂落，往下掉。
林以紓：“！”
頭毛，她的頭毛。
林以紓緊忙去拽半空的青絲，沒抓住半根，她擡起頭，委屈地看覆金珩。
覆金珩輕描淡寫道，“適才靈力沒控制好。”
林以紓：“......”
沒有控制好，能這般整整齊齊地正好斬斷這些青絲？
她還想說些什麽，覆金珩已然往韻華坊的門庭走去，林以紓只能跟上。
覆金珩手上拿著的黑符被用完箔粉後，轉為深黑色，它脫離覆金珩的手間，隨風飛向遠處，先是慢悠悠地在空中飄蕩，而後加大勁力，破空而去。
黑符越飛越快、越飛越快、發出口哨被吹響的聲響，‘嗖’得往遠處的地面砸去。
宋知煜和宋靈兒並肩走在明譜街上，宋靈兒對宋知煜提及煞氣的事。
“你不能總是這般放任煞氣控制你，我知道你是一心想為宋家報仇，可如果一直這樣受煞氣控制，大仇未報，還有可能被煞氣給吞噬了。”
“林姑娘畢竟是王女，你何必總是與她針鋒相對...”
宋靈兒如此說著，宋知煜抿緊唇線，一言不發。
他正往前走，突然若有所感地擡起頭，而後猛然往後退，向右避開身，一道急速飛來的東西以可怖的速度蹭過他身旁，劈向了身後的墻。
墻‘砰’得被砸出一個洞來，皸裂的裂縫中，深黑的符紮在正中央。
宋靈兒嚇得連連咳嗽起來，她隨宋知煜去看墻上的符。
宋靈兒：“玄色的符，這是...”
宋知煜冷聲道，“覆金珩。”
宋靈兒擔憂地蹙眉，“覆金殿下為何...”
黑符‘呲啦’往外冒白氣兒，很快融化在墻的縫隙裏，變成黑色的熔漿流下來，如同一個顯眼而刺目的警告。
宋知煜：“我說過，和覆金珩合作，無異於在與虎謀皮。”
宋家想做的事覆金珩一清二楚，那他呢，他到底想要什麽？
韻華坊外，林以紓駐足於在臺階上，她忽而想起自己還有一項踏雲會的課業沒有完成，不能在外逗留太久，想先行離開。
覆金珩：“過來。”
林以紓：“王兄，我能先回府麽？”
覆金珩：“不能。”
林以紓：“.......”
林以紓：“我修為又沒有你高，我進韻華坊，起一個什麽作用？”
造型作用麽？
覆金珩：“我沒辦法獨自進去。”
林以紓：“？”
這世上竟然有覆金珩一個人不敢去的地方？
林以紓大為震驚，跟上覆金珩的步伐，站到他身後。
覆金珩：“站到我身旁。”
林以紓：“...好。”
林以紓上前一步，與覆金珩並排。
與此同時，林以紓腰間的羅盤轉動起來，林以紓驚訝地摘下羅盤，看了看羅盤上轉動的指針，又看了看覆金珩。
覆金珩已然踏入韻華坊。
踏入韻華坊中，林以紓這才明白為什麽覆金珩讓她一同進來了。
坊內熙熙攘攘，大多數都是女眷，偶爾也能見到男子，但他們無一例外都是陪同在夫人身後。
綢緞、刺繡、布匹，陳列在廳堂，也售有發簪、手鐲和靈器。
廳堂的四壁，懸掛琳瑯的刺繡品。
櫃臺上，從簡單的手帕、扇面，到覆雜的屏風，掛毯，一應俱全。
櫃臺後方的櫃架上，還擺有待售的布料、飾品和小件繡品。
一樓出了專供達官貴人的刺繡外，基本在兜售家用的繡品和布料。
二樓應該會有更多種類的刺繡，至於人造的傀儡皮...那就要看，是否合店家的眼緣，讓他帶他們上去了。
林以紓環顧四周，心中有了打算。
既然要混進去，和王兄裝成尋常來挑選繡品的客人，最好就是入坊隨俗，和他人做同樣的事。
她裝模作樣地去挑揀扇子，覆金珩跟在她身後。
兩人亦步亦趨，還真有些尋常人家來韻華坊的模樣。
他們身上的袍服華貴，很快便吸引來店家的註意。
店家：“兩位客人，請隨我到二樓。”
林以紓放下手中的扇子，對覆金珩對視了一眼，隨店家去二樓。
二樓比一樓更寬敞，大量的精美繡品堆砌於廳堂，散發絲綢的華美，就連頂上，都罩有大幅的刺繡畫。
二樓的人很少，基本見不著人影。
卻還不是他們最想去的地方。
林以紓知道，她手中的羅盤之所以響動，肯定不是因為這些尋常的布匹，而是因為那些藏在韻華坊不知處的傀儡皮。
店家朝林以紓躬身：“這位姑娘，您是來買什麽的？”
林以紓：“綢緞、刺繡、布匹，手帕、扇面，屏風...我都缺，你派人給我挑，我全都會買t下。”
“得嘞！”店家臉上湧起笑容，態度更為恭維，連忙隨人一同去挑揀貨物，並承諾回來後會答應林以紓一個請求。
人走後，覆金珩垂眼瞥向林以紓：“殿下倒是很會打點。”
林以紓：“想要套消息，肯定要付出點東西來。”
少女露出狡黠的笑。
古往今來，要想要VIP服務，總得配點貨的。
不久後，店家回來後，卻是愁容滿面。他的身後，跟來一個笑容滿面的女子。
女子徐娘半老，氣質幹練，手上拿著把有她半張臉大的團扇。
女子不是她人，正是韻華坊真正的老板。
店家之所以愁容滿面，就是因為受了老板的敲打。
韻華坊生意做的大，經常有對家裝成尋常客人來打探行情，擾亂生意，前不久就有一對出手闊綽的假夫妻，裝成買家的模樣，混進韻華坊的後堂，對顏料投毒。
造成不小的損失。
店家走來：“姑娘，這是我們家的老板——”
老板已經落座於不遠處的椅子上，身體靠在檀木桌旁，懶洋洋地用團扇給自己扇風。
她開口，“我就是來看看，你們不用在意我，喚我陳娘便好。”
林以紓頷首。
陳娘挺美的，不過她現在對團扇有些PTSD，一見到團扇，就想到赫連子明。
林以紓：“店家，我的繡品呢？你可有給我挑揀好了？”
店家：“都挑揀好了，已經放在樓下的櫃臺處，兩位隨我下去，我替你們結賬。”
店家說這話的時候全程低著頭，莫名覺得很緊張。
他面前這位姑娘溫柔可愛，漂亮得跟畫上人似的，可這位姑娘的身後站著的男子，給人一種莫名的壓力。
林以紓：“等等...”
她道，“店家，你適才明明答應我，會應允我一個請求。”
店家：“姑娘想要什麽？”
林以紓：“我不想要什麽，我千裏迢迢從柴桑而來，就是因為聽聞韻華坊做傀儡皮做的極好，我想來瞧一瞧。”
陳娘在身後插話，“你這小姑娘，還想看傀儡皮，膽子真大。”
林以紓：“店家，若是因為我們買的東西不夠多，你就再多包上一些，我有錢，買的起。”
店家：“倒也不是這個意思。”
他擡起頭，為難地看向林以紓和覆金珩。
店家：“能請問，你們二位，是什麽關系麽？”
林以紓：“夫妻。”
覆金珩：“兄妹。”
二人異口異聲。
店家：“？”
店家：“什麽？”
陳娘用團扇掩住嘴，笑出聲。
她生性愛八卦，覺得自己這趟，來對了。
二人再次重新回答。
林以紓：“兄妹。”
覆金珩：“夫妻。”
林以紓猛然擡起頭，看向覆金珩，用眼神使勁兒...怎麽，怎麽這麽沒有默契啊？
店家一頭霧水：“到底是夫妻，還是兄妹啊。”
“是這樣的，”林以紓睜眼說瞎話，“我們先是兄妹，然後變成了夫妻。”
店家：“？！”
“什麽？”陳娘手中扇動的團扇停下，她立即走了過來。
林以紓一回神身邊多出一個人，眼中充滿八卦求知欲地看著她。
林以紓被嚇得往覆金珩身旁退一步，覆金珩撐住她的腰，將她扶正。
陳娘：“姑娘，你說你和他，是什麽關系？”
林以紓小心翼翼地重覆一遍，“我們兩，一開始是兄妹，後來因為各種原因，變成了夫妻。”
林以紓謊話硬說。
陳娘顯然是一個非常熱衷於獵奇八卦的女娘，她原本懶洋洋的氣質消散，陡然非常有精神氣。
陳娘：“你們是親兄妹，還是不親的兄妹？”
林以紓：“那定然是...不親的兄妹。”
陳娘：“你們怎麽認識的？”
林以紓：“呃...小時候家住的近，一來二去就熟悉了。”
陳娘：“你們以前當兄妹處的，後來是怎麽動心的？”
林以紓：“啊...機緣巧合看對了眼...”
林以紓快編不下去了。
陳娘：“如果你們是親兄妹，你們還願意違抗世俗，在一起嗎？”
陳娘短短一句話，一整本違規題材脫口而出。
林以紓：“.......”
那必然不能的，如果真成了，就要被送去德國看骨科了。
但為了迎合陳娘的心思，林以紓斟酌地回答，“我想和他在一起，永遠都不希望他和我是親兄妹。”
陳娘：“你們的爹娘支持你們在一起嗎？”
夠了，這是要查戶口嗎！
林以紓編累了。
但話就是這麽流暢地說出來。
林以紓：“不支持，你知道為什麽不支持麽？”
林以紓反客為主。
陳娘好奇地湊來耳朵，“為什麽？”
林以紓用起說書的語氣，“因為我們兩人曾各自都有婚約！”
陳娘一拍手掌，“那可怎麽辦啊。”
林以紓：“我因為這件事在祠堂前不知道跪了多少遍，我在佛前苦苦請求都沒有用，最終，在一個月黑逢高的夜晚，我和他...咳嗽，私奔了。”
覆金珩垂眼瞥著胡編亂造的少女。
不等陳娘問，林以紓繼續說，“我們二人私奔後，當晚就被發現，被我家裏人派出來的侍衛追到了懸崖邊，逃無可逃，我爹他不容我們二人在一起，下令讓侍衛對我的郎君射箭，當時我看到箭飛過來，一個飛撲就撲向了他，然後...”
林以紓吸了一口氣。
陳娘把耳朵懟過來，“然後怎麽了？”
林以紓：“老板娘，你要是想聽後面的事，不如就答應我的請求，帶我們去看看傀儡皮吧。”
陳娘一口氣要上不上，要下不下，卡在了正中間。
八卦的求知欲暫時離開她的軀殼，理智再次回到她身上。
陳娘重新拿起團扇，“放你們進去也不是不能，但你有什麽證據證明你們是真的夫妻。”而不是來作亂的對家探子。
林以紓往覆金珩身旁一站，“老板娘，你看我們不像麽？”
陳娘來回打量：“郎才女貌。”
她問，“你們是真的夫妻麽，舉止不怎麽親近。”
林以紓：“這世上哪有不真的夫妻。”
陳娘：“之前有一對夫妻來過韻華坊搗亂，後來查出來，兩人來韻華坊之前，甚至都沒見過幾次面。”
陳娘：“所以，我真好奇，你們是實打實的、那種親過嘴的夫妻麽。”
林以紓：“親過、親過。”
林以紓臉皮厚，不過是說一句的事，有什麽好害羞的。
這位老板娘，總不可能和柴桑那個賣花燈的一樣，讓他們現場親一個試試。
陳娘：“那你們親一個試試。”
林以紓：“......”
林以紓短暫地閉上了雙眼。
不是，在天都做生意的，難道有什麽不可告人的秘密任務麽。
看到一對道侶都要讓人家親一下？
林以紓：“老板娘既然不信我，那我也不必在此強留了，郎君，我們還是走吧。”
林以紓申請退場，她編不下去了。
陳娘：“姑娘，你若是能證明你們是真的夫妻，我二話不說，立馬帶你們去三樓看傀儡皮。”
她加碼，“尋常人要去三樓，至少要提前三天預約才行。”
林以紓非常心動，但總不可能跟自己王兄真的親嘴，那該多罔顧禮法啊...
林以紓轉身，朝覆金珩使眼神，無聲地道，‘我們走罷’。
覆金珩應該是看懂了她的眼神，朝她走來。
卻是伸出手，攬住了林以紓的腰。
林以紓：“？”
林以紓沒能反應過來，腰身一緊，她被攬入了覆金珩的懷中。
少女纖細的身影被寬大修長的袍服遮蓋，覆金珩的手捧住她的臉，彎身‘吻’了過去。
在袍服的遮蓋下，少女的腦袋後仰，像是真的被吻到了一般。
溫熱的呼吸在鼻尖交錯，林以紓的唇離覆金珩的只有咫尺之遠，兩人近到林以紓的眼睫毛幾乎是在覆金珩的臉上翕動，鼻尖錯著鼻尖。
陳娘手上的團扇掉落在地上，和店家一起目瞪口呆。
半響過後，少女被松開，雙靨通紅地後退，用手撐住屏風。
嚇、嚇死了。
她轉過頭，盈潤的眸子嗔怪地看向陳娘，看得陳娘都不自覺地愧疚起來。
林以紓的唇色鮮艷欲滴，是因為剛才王兄用手指在她的朱唇上按了好幾下。
林以紓咬住自己的嘴唇。
陳娘起身道，“是我錯了，原來是真的年輕夫妻，你們的感情...可真好啊。”
林以紓看向覆金珩。
這個可怕的男人一臉面無表情，冷靜到幾乎像是沒有感情。
覆金珩冷淡地開口，“帶路。”
在店家和陳娘的帶領下，林以紓前往去三樓的路。
三樓和一樓的熱鬧不同，冷清而安靜，連氣溫似乎都低些。
三樓被一扇厚重的木門封住，推開後，迎面吹來一種類似於油脂t燃燒的氣味。
寬敞的堂廳露出真容，三樓的傀儡皮坊四周懸掛厚重的簾布，隔絕外界的視線。
一排排整齊的木桌排開，每個木桌上都擺放有各種制作人工皮的工具和材料。
陳娘解釋道，“我們三樓，是參考東洲的那些傀儡坊建造的，你們去東洲，應該能看到更正宗的工坊。”
木桌前，工匠們全神貫註，他們手持細小的刀具，輕柔而精確的裁剪特制的皮料。
皮料質地柔軟細膩，幾乎與真人肌膚無異。
陳娘：“我們這裏的每一片皮料都經過精心的挑選和處理，確保它們最終真的能逼真如人皮。”
她道，“東洲雖然擅器修、擅制傀儡，但是他們制作出來的傀儡，要想栩栩如生，還是需要我們嘉應的刺繡工藝，所以我這裏的人工皮，基本都是東洲的客人來買。”
只有東洲的器修們才喜歡制作傀儡，其他地方的修士，更喜歡召靈。
畢竟制作傀儡，耗錢又耗力，只有富庶如東洲，才消耗的起。
廳堂的另一側，有幾排巨大的架子，上面整齊地排列半成品人工皮，這些皮料光滑細膩，散發光澤。
架子旁邊的櫃臺上擺放著顏色各異的顏料和刷子，用於給人工皮上色，使其更接近真實的膚色。
林以紓看著這些皮，恐怖谷效應犯了，頭皮發麻。
但沒有忘記正經事。
她攥緊羅盤，四處地走。
誰曾想，陳娘突然走到她身旁，擡起她的手，“姑娘，你不可以帶外物進工坊。”
陳娘用巧勁兒收走林以紓手上的羅盤，“這是什麽？”
陳娘認識羅盤，“探祟氣的羅盤？”
她笑道，“這位小友，你竟然懷疑我們工坊用祟氣制作人工皮麽？”
林以紓：“我隨手帶出來的，並不是針對韻華坊。”
陳娘：“小友你放寬心，只要你拿的不是害人的東西，我不會責怪於你，相對的，我們工坊，也不可能用害人的祟氣。”
這句話落下，陳娘手中的羅盤一顫，指針左右地猛烈晃動。
陳娘：“......”
她不可置信地環顧自己的工坊，召來侍從，讓他們立即前來排查祟氣。
怎麽可能？她的工坊裏，到底何時混進來了祟氣？
陳娘確實沒有騙人，韻華坊一直管控嚴格，從未出現過祟氣這樣的害人東西。
她本人十分害怕邪祟，對這方面尤其提防。
在她的眼皮子底下發生這樣的事，她比林以紓還急著找出源頭。
林以紓出言安慰：“老板娘，我們一起找找吧。”
林以紓邁著小碎步，跟緊在覆金珩身後，她覺得，王兄應該比她手中的羅盤管用。
也許是覆金珩周身的氣質太容易讓人信服，那些侍從、店家，甚至是老板娘都跟在他身後仔細巡起工坊。
搜著搜著，陳娘突然覺得不太對勁起來。
不是...到底誰才是老板？
他們這麽亦步亦趨地跟在覆金珩身後，不知道還以為他才是韻華坊的主人呢。
覆金珩擡起手，從皮料的縫隙抽出一塊有巴掌那麽大的皮。
覆金珩：“找到了。”
林以紓手中的羅盤對著這塊碎皮用力地擺動。
她好奇地湊過去看，這麽小小一塊皮，為什麽會讓羅盤轉動地這般厲害。
她用手指戳碎皮的表面，柔軟的、細膩的，和真正的人皮確實十分相像...
覆金珩像是知道她在想什麽，“這確實是真的人皮。”
林以紓：“！”
林以紓飛快地縮回自己的手指。
陳娘急切地將工匠聚集起來，審問他們，到底是誰制作的這塊皮料。
工匠們面面相覷，互相搖頭。
最終一個女匠舉起手，“陳娘...也許，我知道。”
她道，“三年前，有個和我共事的繡娘離開了工坊，她的繡技十分精巧，和這塊人皮的繡法非常相似，我想，也許是她遺留下來的。”
林以紓眼神震動，若有所思。
三年前...那追查起來，可就更難了。
陳娘讓店家拿來韻華坊的名目簿，往三年前的名目翻，在一群名字中，找到‘明紅霞’這三個字。
名字後，描寫了她是個三十多歲的繡娘，居所不定，除此之外，沒有更多的描述。
問那位知情的女匠，她搖頭，“她經常埋頭刺繡，我也不知道她到底住哪裏，也不知道她離開韻華坊後，到底去了哪裏。”
林以紓心覺可惜，她朝陳娘問，“這塊皮，老板娘可否賣給我。”
都到了這個時候，陳娘也算是知道林以紓和覆金珩，絕對不是簡單來買東西的人物。
她臉色凝重地將碎皮遞到林以紓手上，“這塊皮可以給你，但你們搜出緣由後，一定要告訴我，我的眼皮子底下竟然出了這種事，我不放心。”
林以紓：“定然。”
手中的碎皮燙手，被林以紓塞進納物囊。
她眉頭緊鎖地隨王兄離開韻華坊，回梅府的馬車上，眉頭一直沒有舒展開。
她實在想不通到底該怎麽去找到那個繡娘。
覆金珩：“殿下在想什麽？”
林以紓：“王兄，你不疑惑麽，從剛才走進韻華坊，到現在走出來，我心中全都是疑問，總感覺人皮的事朦朦朧朧的，看不清。”
就這麽薄薄一塊皮，都沒法用搜屍摸骨術。
覆金珩：“我的心中確實也有疑惑。”
林以紓：“王兄想知道什麽？”
覆金珩看向她，“我到底何時同殿下一起私奔的？”
林以紓：“.......”
覆金珩：“那道箭射向我的時候，殿下是如何護住我的？”
林以紓：“.......”
林以紓的腦袋，越埋越低，後知後覺地感受到羞恥來。
不遠處的韻華坊中，陳娘一拍大腿，站起來，“完了！”
店家如臨大敵，“怎麽了？什麽完了，怎麽完了？”
店家拔劍四顧心茫然。
陳娘：“忘了問問那位小姑娘，他們最後到底是如何私奔成功的了。”
店家：“.......”
‘私奔成功’的林以紓已經回到梅府，她將碎皮交給了踏雲會。
接下來的數日裏，她一直隨踏雲會出去搜查皮囊之事。
嘉應之大、之安寧、之繁榮，襯得他們這群忙忙碌碌的踏雲會修士們像一群無頭蒼蠅。
連日來沒有收獲，修士們垂頭喪氣。
為了振奮士氣，崇林王傳音到嘉應，建議林以紓，作為天都王女，將大家召集在一起，鼓舞人心。
林以紓不會振奮人心，但是她有錢，她決定出錢包下明月樓，請大家去嘉應最大的宴樓游玩、享宴。
連同嘉應的地方官員們，一齊請了。
日子定在明日。
而今日，則是踏雲會難得的休沐日，長老們不再布置課業和任務，年輕的學子們也能喘口氣。
梅夫人在府中擺茶水宴，年輕的修士們脫下了校服，在梅府中游園、賞花、嬉戲。
不僅僅踏雲會的修士們，梅府也邀請了嘉應當地的一些的官宦之後，世家子弟。
年輕的郎君、女郎們各自聚攏，嬉笑聲錯落地響起。
林以紓趁著休沐，去了梅府的書閣。
她想去找找有關血契的書。
梅夫人說梅府的書閣書籍種類齊全，林以紓此次來碰碰運氣，看能不能找到解開血契的經書。
書閣空曠，只有十來個修士在裏面找書、看書。
林以紓走入排排的書架間，去尋找經書。
正找著，不遠處傳來修士的議論聲，林以紓駐足。
因為她在那群人的議論聲中，聽到了自己的名字。
一個修士道，“你們東洲人不知道，其實王女早在三年前就對宋公子情根深種，對她而言，宋公子不可能只是個爐鼎，我打個賭，王女最後肯定會和宋公子結契。”
另一個修士道，“我倒是覺得王女更喜歡北境少主，他們畢竟有婚約，如果你說她喜歡宋公子，那她為何不為了宋公子去解除和北境的婚約。”
“婚約哪有這麽好解的，手續繁雜。”
“宋公子和王女總是水火不容，我才不信他們會在一起。”
幾個修士聊的熱火朝天，比王奉成的嘴皮子還碎，甚至開起賭來。
“我賭王女最後會和北境少主解除婚約，和宋知煜在一起。”
“我賭王女最後會拋棄爐鼎，和北境少主成婚！”
各方爭論不止。
這些聲音通過聽音鈴鐺，清淅地傳到林以紓耳中。
林以紓：“.......”
踏雲會地課業還是太少，大家竟然還有閑心思關心這個。
林以紓努力忽略這些聲音，踩上小凳子，去瞧最上面一排書架上有哪些經書。
挨個地看過去，往右邊探出身子。
最上面一排並沒有，林以紓搖頭，踏下小凳兒，一t只手從後方撐住她的腰，穩住她的身子。
林以紓驚訝地往後轉，對上一雙清冷的眼。
北境少主？
兩人對視。
景寅禮：“殿下，你聽到他們的賭約了麽？”
林以紓：“聽到了...”
她還楞著神，景寅禮湊近，他擡起手，將一支發釵簪到林以紓的發髻中。
他低沈的聲音傳來，“殿下，你賭誰會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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